霍建国：中美贸易冲突的影响及对策
2018年6月22日，由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主办的博智宏观论坛第二十九次月度例会召开。会议主题为“扩大进口的意义和自美进口的潜力、结构”。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原院长、中国世贸组织研究会副会长霍建国出席会议并发表演讲。
中美贸易冲突的影响及对策
中美贸易冲突升级的动因有多方面因素，第一，与美方领导人有关，特朗普总统自上任以来个人感觉良好，心理处于膨胀期，加之白宫内阁中鹰派人物占主导地位。虽然他们内部存在矛盾，但主要分歧在于对中国制裁的程度和方式方法的不同，纳瓦罗和莱特希泽比较强势，寄希望于一次逼中国就范，彻底解决问题，财长努姆钦和商务部长罗斯等则希望分步解决。第二，与美国目前面临的中期选举有关。美国将在11月份举行中期选举，共和党必须保证选举通过，因此需要一个造势的噱头。
此外，301条款对我们主要的挑战是让美国单方面决定它的贸易伙伴竞争方式是否公平，同时进入调查期后，决定调查结果是否是公平竞争还是由美方决定。这是典型的单边主义行为，与WTO的规则完全相悖。美国去年底发布的三篇报告值得我们深入研究，一是国家经济安全报告，二是国防安全报告，三是总统的国别贸易政策报告，其中经济安全报告带有班农的色彩，明确把中国作为美国的中长期主要竞争对手。国防安全报告和国别贸易政策报告分析了目前中国贸易政策和竞争政策所存在的问题，对美国各界统一认识发挥了巨大影响。所以结论可以说美方这次确实是有备而来的，不是给点利益就能摆平的。中美贸易冲突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应该放在一个更长的历史发展中去解决。期间需要我们把握好斗争的策略和节奏。
从宏观的层面来看，一是加强谈判策略的研究，我认为，目前的应对政策是正确的，我们没有必要单独与美国进入对抗阶段。在当前美国总统特朗普处于膨胀期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做好同期周旋的准备，寻求合适的谈判时机。二是把握好政策调整的力度，我们应该集中力量研究国内政策的调整。过去我们认为中国的发展理念和安排是不容撼动的，但现在看来，我们也在动，像扩大进口政策、有关的补贴政策等。但在实施的过程中，如果过度强调扩大货物贸易进口，在服务贸易逆差不能以相同幅度减少的情况下，贸易经常项下就不能保持平衡。要知道扩大进口相较扩大出口是比较容易的，所以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应相应都做出调整才能保持经常项下的平衡。今年一季度经常项下是负的，二季度有可能是较为微弱的正，关键是要保持经常项下的平衡。
三是要做好当前全球经济格局深刻变化的应对和准备。北美自贸区可能面临解体，欧盟和美国可能会进入到矛盾对抗阶段，欧盟已明确表示，232条款已经违背了WTO的规则。如果欧盟决心走向跟美国全面对抗，这意味着全球会出现一个新的对立格局。会对整个国际贸易规则或者是世界经济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从中美贸易冲突升级对国内的影响来看，有三个方面需要我们认真把握。一是现在经常项下需要保持平衡，现在扩大进口的力度大，在出口又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一旦结构转换，可能会拉不回来。所以我们对外讲可以积极扩大进口，但是对内要明白经常项下的平衡才是关键。我们现在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推动出口的市场多元化或者开辟新市场的问题，据了解一些企业已经开始调整了，通常企业的调整往往超前于政策的变化。我们现在需要引导企业适当的调整市场结构，在技术上加强和欧盟的合作开拓更广阔的新市场。保持经常项下平衡的关键在于提升出口产品竞争力。经常项下的顺差保持在1000-1500亿美元还是必要的。
二是高度关注产业升级和技术进步问题，即使中美货物贸易不开打，美国欧盟都已先后调整了对我们兼并收购投资的限制。在这样的情况下，企业需要做到两点，一是要注意合规，二是要稳定与客户的合作。企业在将来的兼并收购和投资过程中，需更加谨慎。
三是要特别注意资本市场的风险。目前整个资本市场的价值处于低谷，银行资产各方面相对较稳定。这时如果大规模的引进外资，有可能形成潜在冲击和动荡的因素。国际形势一旦出现一些不稳定因素，那时资金外流就会带来较大的冲击。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开放的前提在于我们事中事后的监管能力。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提高把控能力，那开放的程度还需谨慎。我国可先在自贸区、自贸港等地快速推进金融开放试验，减小对国内金融市场的冲击。
在国际上看，特朗普现在这种行为方法首先对全球贸易和经济是有负面影响的。无论是征税或者反征税，都会抬高整个货物贸易的成本。其次对全球价值链也是一个严重的挑战。在征税前各个国家的商品流通、进货渠道都是相对稳定的。现在部分商品征税后，企业必然就要重新去定位它的合作方或是转移它的进口渠道，从而导致企业被动调整，这种调整可能会给世界贸易带来一种振荡式的冲击。最后，美国的单边保护主义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但在整个中美贸易冲突中WTO并没有站出来公开表态或谴责美国的做法，这让WTO作为全世界贸易规则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现在的难题是，一要准确判断中美贸易冲突的影响和后果，寻求探索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路径。单纯的五百亿商品征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还是需要认真评估的，它真正的冲击和影响很可能不止在这五百亿上。二是在中美的谈判当中应该兼顾好我们的自主开放内容，我们的基本原则是以推进高水平开放赢得斗争的主动。三是我们要认真的处理好市场开放和公平竞争的关系，关键是要加快营造良好营商环境。市场准入与国内良好的营商环境一定要相配套，其中信息的公开透明度以及各种规章制度的公平公正十分重要。特别是执法的统一性和稳定性，在经济领域的管理过程中要尽量避免使用集中整治、集中打击等治理手段。市场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所有经济管理的职能部门的最高境界是保持市场的稳定，所有的主管部门都应该以保持市场稳定性为职责。在世贸组织的贸易便利化协议里面第一条讲的就是信息公开透明，第二条讲政策文件发布的程序，提前半年要征求意见，要确实吸收大家反馈的意见，最后发布之后一定要留有一个执行期，执行期一般在两个月三个月。这个标准化的流程值得我们借鉴。
党的十九大列了六条全面开放的新任务，习主席在博鳌讲了四条开放举措，扩大市场准入、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保护知识产权和降低关税。如果我们把这四条做好了，经济增长的活力就有了。我认为中国经济特别是通过扩大开放引入竞争机制，激活现有的增长动能，还是有很大余地的。关键是动作要快，所有这些措施要尽快落地。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真正动起来效果就会出来。部门之间要相互配合，只要国内经济可以保持的稳中向好、保持经济增长活力和竞争力，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同美国进行长期的周旋与对抗。
